• 介绍 首页

    大奉打更人

  • 阅读设置
    大奉打更人 第466节
      等大理寺丞进了书房,陈捕头见王首辅盯着自己,微微颔首,当即朝众官员抱拳,说道:
      “首辅大人,各位大人,这一路北上,我们途中并不安稳在,在江州地界时,遭遇了蛮族三位四品高手的截杀。而当时使团中只有杨金锣一位四品。”
      王首辅满脸愕然,审视着他:“你们是如何摆脱截杀的。”
      陈捕头回答道:
      “其实在官船上,使团就险些覆灭,当时是许银锣突然召集我们商议,说要改走陆路。声称若是不该陆路,明日途径流石滩,极可能遭遇伏击。一番争执后,我们选择听取许银锣意见,该走陆路。次日,杨金锣独自乘船前往试探,果然遭遇了伏击。埋伏者是北方妖族蛟部汤山君。”
      王首辅微微颔首:“此人心思细腻,敏锐如狡兔,当初选择他为主办官,朝堂诸公大半其实是认可他的能力。”
      “可惜我们依旧没能避开截杀,最后还是被他们寻到。当时三名四品围困使团,杨金锣独木难支。”陈捕头说到此处,露出感激之情:
      “危机关头,是许银锣挺身而出,以一人之力挡住两名四品,为我们争取逃生时机。也就是那一次后,我们和许银锣分别,直到楚州城破灭,我们才重逢”
      王首辅抬了抬手,打断他,问道:“蛮族伏击使团的原因是什么许七安去了哪里”
      陈捕头皱着眉头,不太确定道:“似乎是为了王妃。至于许银锣,他脱离使团,独自北上,与我们分头行动。”
      “似乎”王首辅眯着眼,带着些许质疑的语气。
      “这是许银锣的推断,并非卑职。”陈捕头抱拳,强调道。
      王首辅缓缓点头,眼里的质疑散去,认真思考蛮族劫掠王妃的原因。
      陈捕头见状,继续道:“而后我们抵达楚州城,因为阙永修的阻扰,连续多日,一无所获。直到那天”
      在陈捕头的讲述中,王首辅了解到当日发生在楚州城的惊天大战。
      长久的沉默中,王首辅道:“这个过程中,许银锣在哪里”
      他问出这句话时,目光是看向大理寺丞的。
      大理寺丞心领神会,作揖道:
      “许银锣独自潜入北境,与天宗圣女李妙真配合,寻找到了唯一的生还者郑布政使。城中发生大战时,他应该刚与郑布政使分别不久。”
      王首辅“嗯”了一声,把目光投向陈捕头:“许银锣对那位神秘高手的身份,作何推测”
      首辅大人很重视许七安的推断啊,刚才提到王妃的事,我一说是许银锣的推测,他便不再质疑陈捕头回答道:
      “提到那位神秘高手,许银锣当时冷笑的说了一句。”
      包括王首辅在内,在场官员立刻看向陈捕头。
      深吸一口气,陈捕头小声道:“许银锣说:庙堂之上衮衮诸公,尽是些妖魔鬼怪。”
      这句话对在场的大人们无疑是大不敬,所以陈捕头低下头,不敢再说话,也不敢去看首辅和各位大人的表情。
      许七安这话的意思,他怀疑那位神秘高手是朝堂中人,或是与朝堂某位人物有关联孙尚书心里一凛,有些毛骨悚然。
      他宦官沉浮多年,自认对朝堂形势、朝堂中人看的颇为清楚。
      可孙尚书刚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会是谁能“驱使”这样一位顶尖高手他没有找到人选。
      许七安刚这么说,意味着他有相当大的把握,但只确定神秘高手与朝堂中人有牵扯,具体是谁,他无法确认王首辅目光一闪,突然想到了许二郎,思慕与他互有好感,或许可以通过许二郎,试探许七安一番。
      “会不会是魏渊”大理寺卿低声道。
      王首辅和孙尚书脸色微变,而其他官员,陈捕头、大理寺丞等人,露出迷茫之色。
      魏渊只是一个普通人,不知道大理寺卿何出此言。
      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。”大理寺卿随后摇头。
      他的意思是指,魏渊在京城没有离开过,前几日还在御书房参加小朝会。而以朝堂诸公和陛下对魏渊的熟悉,不存在别人易容顶替的事。
      有人能模仿魏渊的脸,有人能模仿魏渊的面,但模仿不了魏渊的味儿。
      “为什么内阁没有收到使团的文书”王首辅看向大理寺丞。
      后者拱手道:“使团认为,此事不该紧急传书。这会让陛下有时间思考如何替镇北王脱罪。”
      使团已经见过陛下,可我仍旧没有收到消息,这意味着陛下下达封口令王首辅嗤笑一声,道:
      “这样,陛下就没会束手无策了”
      他嘲笑了使团众人不太高明的对策,叹息道:“既然这样,神秘高手的身份暂且不必去管。该考虑的是我们要借这件事达成什么目的。以及,怎么样处理这件事。”
      一位六品官员沉声道:“镇北王屠杀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,此事若是处理不好,我等必将被载入史册,遗臭万年。”
      另一位官员补充:“逼陛下给镇北王定罪,既是对得起我等读过的圣贤书,也能借此名声大噪,一举两得。”
      最后一位官员,面无表情的说:“本官不为别的,只为心中意气。”
      这些官员,应该是郑兴怀通过奔走运作,才来寻我王首辅吐出一口气,道:
      “速去打探、核实消息,等当值时间一到,就去联合诸公,一起进宫面圣吧。”
      午膳刚过,在王首辅的率领下,群臣齐聚直达御书房的北门,被羽林卫拦了下来。
      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,宫门口提前设置了关卡,任何人都不准进出,群臣毫不意外的被拦在了外面。
      “滚,我们要觐见。”
      “镇北王丧心病狂,死有余辜,然,身后事还没定。我等要为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伸冤。”
      有官员大声高呼,正义凛然,仿佛是正义的化身。
      “身为亲王,屠杀百姓,死不足惜。淮王当贬为庶民,曝尸荒野,给天下一个交代。”
      群情激昂,穿着各色官袍的衣冠禽兽们,开始冲撞关卡。
      “放肆”
      羽林卫千夫长,瞪着群臣,大声呵斥,“尔等胆敢擅长皇宫,格杀勿论”
      “呸”
      头发花白的郑布政使,朝他吐了一口浓痰,非但不惧,反而怒发冲冠:“老夫今日就站在此地,有胆砍我一刀。”
      羽林卫千夫长避开喷来的痰,头皮发麻。
      他还真不敢抽刀子砍人,虽说擅闯皇宫是死罪,但规矩是规矩,现实是现实。以前群臣激愤,闯入皇宫的例子也有。
      正确的做法是拼死拦住他们,宁愿挨打,也别真对这些老儒抽刀,不然下场会很惨。
      眼前这些都是什么人
      当朝首辅、六部尚书、侍郎,翰林院清贵,六科给事中衮衮诸公,形容的就是这些人。
      好在士卒们身强体壮,挡住这些老东西不在话下,被吐唾沫,被踢,被抽耳光,就是不退半步。
      只是,让人头疼的是,羽林卫越是半步不让,文官们闹的越汹。开始还是十几名朝堂大佬在闹事,渐渐的,皇城衙门里其他小官也跟着凑热闹来了。
      城门口闹哄哄的,双方僵持不下。
      这时,一辆雅致的马车在远处街道停下来,门帘掀开,钻出一位俊美无俦,唇红齿白的少年郎。
      “二郎”
      车厢内传来女子温婉的声音,王思慕探出秀美的脸,低声道:“此举虽会得罪陛下,但却是你真正扬名立万的良机。况且,群聚宫门的大人们,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呢。
      “尽管畅所欲言,若能让朝野上下对你赞誉有加,让,让我爹对你改观,你将来何愁不能平步青云”
      经过多方刻意传播,皇城衙门里,对于镇北王屠城之事,人尽皆知。
      王思慕听闻后,便给许二郎出谋划策,建议他也来掺和。
      你爹对我该不该观,与我何干许二郎心里嘀咕一声,正色道:“我此番前来,并非为了扬名,只为心里信念,为民。”
      王思慕嫣然一笑,正要说话,忽听许二郎结结巴巴的说道:“大,大哥”
      王家小姐吃了一惊,把帘子掀开一些,顺着许二郎目光看去,不远处,穿银锣差服的许七安缓步而来。
      “大哥你怎么在这里”许二郎大吃一惊。
      “你怎么在这里”许七安反问,扭头,不轻不重的看了眼王思慕。
      后者勉强给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,迅速放下帘子。
      许七安摘下佩刀,抽了许二郎屁股一下,怒道:“许辞旧,你厉害啊。大哥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呢,苦恼娶不到媳妇,你倒好,勾搭上王家小娘子了。”
      “大哥胡说八道什么,”许二郎有些气急,有些窘迫,涨红了脸,道:
      “我和王小姐以诗会友,谈古论今,是君子之交。”
      君子之交是这么用的是管鲍之交吧许七安心里吐槽,“她的事回家再说,你来作甚”
      闻言,许二郎脸色严肃:“我方才听说使团回京,带回来镇北王的尸骨,以及他为一己私欲,晋升二品,屠城之事。大哥,你与我说,是不是真的”
      许七安收敛吊儿郎当的姿态,默然点头。
      许二郎心口一痛,踉跄后退两步,眼眶瞬间红了。
      他本来不信,可眼前的景象,文官们口中的谩骂,以及大哥的话,都在告诉他,那一切都是血淋淋的事实。
      许七安拍了拍小老弟肩膀,望向群臣:“看宫里那位的意思,似乎是不想给镇北王定罪。文官的笔杆子是厉害,只是这嘴皮子,就差点意思了。”
      “大哥你且等着,我去去就来。”
      三十八万条生命,屠杀自己的百姓,纵观史书,如此冷酷残暴之人也少之又少,今日若不能直抒胸臆,我许新年便枉读十九年圣贤书
      终于,来到人群外,许新年气沉丹田,脸色略有狰狞,怒喝一声:“尔等闪开”
      喧闹声突然消失,场面为之一静。
      文官们皱着眉头,转过身来,原来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许辞旧。
      许多人脑海里,不自觉的回忆起佛门斗法时,许辞旧言辞犀利,气的佛门净尘法师勃然大怒的景象。
      人群默默闪开一条道。
      王首辅微微侧头,面无表情的看向许新年,神色虽然冷淡,却没有挪开目光,似是对他有所期待。
      许新年对周遭目光置若罔闻,深吸一口,高声道:“今闻淮王,为一己之私,屠城灭种,母之,诚彼娘之非悦,故来此”
     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太阳渐渐西移,宫门口,渐渐只剩下许二郎一个人的声音。
      这一骂,整整两个时辰。
      而且骂的很有水平,他用文言文骂,当场口述檄文;他引经典句骂,倒背如流;他拐着弯骂,他用白话骂,他阴阳怪气的骂。
      词汇量之丰富,让人咋舌。却又很好的避开了皇室这个敏感点,不留下话柄。
      文官越聚越多,上至老臣,下至新贵,看许二郎的眼神充满崇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