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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侵入人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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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侵入人间 第428节
      第三百一十九章 失控
      趁着下课十分钟的间隙,林星洁从天台回到了教室。
      “你心情不太好?”
      路过的杨文静凝神打量了一下她的脸。
      “……有点事。”
      长发姑娘下意识地想要遮掩脸上的表情,拿手挡住了一边侧颊。
      “哦~”
      羊角辫女生拖长了语调,一副“我早就猜到”的表情。
      “又是和前男友的感情纠纷之类的问题吧?”
      她刻意压低音调,没有让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听见。
      “为什么?”
      “你对别的事儿都不上心啊,好像只有在遇见和徐向阳有关的事情的时候,才会偶尔露出高兴或者难过的表情。”
      杨文静好像对她的反应很不满,但在那种不开心的神情中,多少还是夹杂着调侃——再怎么对闺密上心,她毕竟也只是个高中生,免不了有八卦的心情。
      “你看你,”她伸手整了整长发姑娘的衬衣领口,“最近忧郁得都快变成水仙花了,只能说明你这人满脑子都是这方面的事儿。”
      满脑子?我才没有……
      林星洁张了张嘴,却又闭上了,将欲言又止的话语咽回肚子里。
      “总之,今天是真的有事。等班主任来了,你帮我请个假。”她说。
      “好好,我知道了。”
      杨文静摆摆手就离开了。
      上课铃打响。
      林星洁看着座位上的书包犹豫了一下,然后在学生们好奇的目光下,转身离开了教室。
      ※
      铁灰色的天幕阴沉沉地往下压,低垂的云梢像是伸出手就能触碰到。
      像这样的天色、在这样一座城市里,人间即将迎来一场风雨,便是所有人的预料之中。
      果不其然,冰冷的雨珠很快就落了下来,“啪嗒啪嗒”在廊檐梁拱间溅跃。
      在离开学校后,林星洁起初还只是走走,因为她想要漫无目的地散心,不想走得太快;
      可等到拐入小巷,发现周围没人了,林星洁还是没能忍住。她一个纵越跳上旁边的墙垛、攀上窗户,然后又开始在天台上奔跑。
      林星洁的身后,漆黑如夜的长发飘飘荡荡,她借助超能力在空中滑翔。
      少女迈开长腿,从一座居民楼的顶层跳到另一座商场的巨大招牌上,紧接着是下一座,像是在悬崖峭壁间蹦跳来回的羚羊。
      女孩好似驾驭着风,在城市的街道上飞行。
      林星洁已经习惯了这种赶路方式,最开始觉醒超能力后,她就一直有在用这种方法来锻炼自己;起初还有种陌生感,笨手笨脚的还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,渐渐便习惯了。
      尝试过自己张开双臂飞行的人类——哪怕只有一次,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割舍这种快乐,连走路或跑步的时间都不舍得浪费。
      天空是自由的象征,没有人不曾幻想过化作鸟儿翱翔于天际的体验,飞行是人类最古老的梦想,只不过普通人没有实现的机会罢了。
      在熟练学会飞行后,除非是陪着别人一起出来,否则林星洁一般都会用超能力赶路。
      飞上天心或是坠向地面,一上一下间重力牵引变幻所带来的刺激感;以及奔跑时,迎面吹来的风在脸上丝滑流动的感觉,无疑都会让人心胸开阔。
      对于本来就很喜欢奔跑的林星洁来说,这种比在地面上奔走更加自由和畅快的感觉,在她每次情绪陷入低谷的时候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——
      只要在城市上空肆意奔跑一圈,自耳畔呼啸而过的风,总能吹散她内心的烦闷和忧愁。
      但今天的情况……好像有点不同。
      林星洁深呼吸了一口气。
      雨不算太大,不像夏日那般急骤,而显得阴绵不休;但在雨中走了这一会儿功夫,女孩身上的衣服早被浸透了,黑长直发像刚捞出来的水藻,湿漉漉地黏在脊背上。
      林星洁选了个天台跳下来。
      这时候,她可以选择降落到地面,找个地方躲雨,或是顺着有挡雨棚的门廊行走……
      但她没有。
      这户人家的天台上有一把停放在角落里的伞,可伞只能在晴天的时候用,对于一个迎着风的飞行者来说,只能遮挡住头顶的伞面根本挡不了雨。
      林星洁有尝试过拿着伞在城市上空游荡,只要风向和风速合适,就能像是蒲公英那样伴随着风晃晃悠悠地从半空中飘落,手中的雨伞变成了降落伞,那种感觉相当有趣。
      但现在的她显然没有这份兴致。林星洁从口袋里随意拿出几张钞票,用砖头压住,然后拿起了旁边的雨衣,披在身上。
      她一脚踏在天台的边沿,再度起飞。
      或许是因为天气糟糕的缘故,湿润的水汽黏糊糊地渗透入衣料,将下雨时的空气吸入肺里,就像是吸入了铁灰,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。
      连奔跑时感受到的风都不再令人心旷神怡,而有种腐水般不再流动的停滞感。
      无意识的,她在屋顶与屋顶间滑翔奔跑的速度加速、加速、不断加速!
      风烈烈地吹,迎面扑打的雨水“哗啦啦”地从帽檐上滑落。
      就好像只要她的速度够快,就能将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一口气甩到脑后;懊恼、丧气、阴郁,再也追不上她的步伐。
      其实,林星洁知道这不可能。
      因为她甚至不知道内心的郁闷来源于何处,一切都像是没来由地发生,自然没办法轻易甩脱。
      徐向阳去找竺清月了,她当然会不快,但这件事真的有让她那么不爽么?
      他对自己坦诚相告,自己也同意了。清月那边出了问题,以徐向阳的性格当然不可能放着不管,这是理所当然的——
      甚至,连她自己都不可能真的放着不管,所以才会在徐向阳临走之前对他说“要是真的需要我帮忙,就及时联系”。
      想来想去,唯一能让自己沉浸在低气压的情绪里难以自拔的,好像真的就只有自从这个下午开始,那份始终在心底徘徊的预感。
      预感……多滑稽,多可笑!说真的,自己是因为月经失调的缘故而变得心情烦躁都更可信些。
      突然的,林星洁听见了一个声音——
      她整个人的意识都恍惚了一瞬。
      眼前的白光收敛,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,却发现自己正在空中下坠。
      脚没有崴,人却跌倒了……是能力失控?
      怎么可能,都这么长时间了——
      林星洁心中一惊,好在她身上覆盖的浊流未曾消失,她轻盈地落到地面。
      但一切并没有结束。
      “呜……!”
      那个声音明明来自远方,可当它传入女孩耳中时,却仿佛是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。
      起初是婴儿的哭声,然后变成小孩子的哭声,以及像是女人的哭声;接下来是男人,老人,病人;其中蕴藏的情感,一会儿是悲伤的,一会儿是奸诈的,一会儿又是欢喜的……
      那声音在脑回路的每条沟壑上流淌,变成了千万个不同的人、千万种不同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喊叫。
      “唔……!”
      林星洁捧住脑袋,慢慢跪倒在地上。
      她降落在一处无人的小巷。膝盖处的裤子和身上都被脏兮兮的积水打湿了,她却顾不上整理,只能尽力蜷缩起身体,勉强找个能挡雨的地方坐下。
      背靠着合拢的卷帘门,一身狼狈的女孩捂着自己的眼睛,大口大口地深呼吸。
      从她额头上流淌下来的水滴,已经分辨不清是雨水还是因为痛苦涔涔流淌而出的冷汗。
      这是……邪灵的力量?!
      意志,精神,心灵,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词汇都与超能力紧密相关,这件事林星洁早就清楚,因为灵媒就是在心灵领域与邪灵所在的异世界相连接的,但……
      林星洁从未想象过,居然有人能直接攻击自己的精神层面。
      更不可思议的是,她居然会被一瞬间击倒,甚至连做出反抗的机会都没有。
      敌人在哪里?林星洁的心中升起强烈的戒备心,她跪坐在雨棚底下,一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于脑内异样的胀痛,一边勉强支撑着自己瞪大双眼,巡视周围。
      可是等了好久,都不见有人出现在她面前。
      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幕,于灰色朦胧的天地间缓缓拉开。
      难道说,刚才那个“声音”不是冲着自己来的?
      林星洁按揉着发涨的太阳穴,开始努力思考。
      所以,这是一场无差别的范围袭击?换而言之,很有可能是某位强大的灵媒在附近和别人战斗,结果波及到了自己?
      还是说,出问题的是自己……是她身上存在的某些特异之处,让她很难承受“声音”的袭击?
      林星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,集中精神使用能力。
      在长发女孩周围涌动的浊流中很快诞生出体型相对较小的“小安”——那是一头鲨鱼般的怪物,亲切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,像在深海中游动,迅速飞上了天空。
      在利用怪物的眼睛巡视四周的时候,林星洁暂时依旧起不了身。
      那声音没有消失,仿佛潮汐般一次又一次地袭来,她的脑海中翻天覆地,片刻不曾停息。
      不是那种激烈的撕心裂肺的疼,而更像是本来已经愈合的伤疤,又被撕了开来,一种钝钝的痛楚。
      精神错乱般的恍惚之间,她只觉得有什么“东西”要“出来”了。
      林星洁第一次有这种感觉,还是在鬼屋里遭遇危机的时候——在愤怒激昂的情绪驱动下,令女孩感到陌生又熟悉的怪兽即将从另一个世界冒出头,准备将想要伤害主人的人们尽数杀死;
      而现在,一个隐藏在更加久远的回忆底下的真相,一种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感觉正在重新回归,这让林星洁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。
      等到她勉强适应这种痛楚后,那声音总算是慢慢消停了。
      但这场异变并未到此结束。
      当林星洁吐出一口气,重新抬起头的时候,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象,就像是卡带的磁盘播放出来的画面,彻底陷入了静滞。
      物质世界不再是时刻永恒运动的,而是变成了一幅幅晦暗单调的剪贴画连接而成的可怕图景。
      低矮的房屋,水光朦胧的街道,包括天空,全都被吞没了,取而代之的事无边无际的……宛如活物般流动的浑浊暗色。